我第一次看清他们不是神,甚至也不是英雄,只是两个烦恼着要从工作中获得某些东西的平凡人。

现在我知道上大学和接受教育的最重要理由之一,是去了解你以前一直相信的事情并非真实,而且任何东西都不能只靠外表来决定。

“不是因为这样,让我心烦的是,我不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受。” “这种感觉对你是全新的经验,不是每件事都……需要用说话来表达。”

我靠近她,想再拉住她的手,但她把手抽走。 “不,查理,这对你可能不是件好事。我会让你心烦,这可能会有负面影响。” 她的退却让我同时感到尴尬和愚蠢,我对自己生气,退回到自己的座位,眼睛望着窗外。我以前从未恨过任何人,但她的轻松答复与母性般的大惊小怪,却让我对她痛恨起来。我想打她耳光,让她趴倒在地,然后再把她拥进怀里亲吻。 “查理,如果是我让你心烦,我很抱歉。”

她愈是那样说,我就愈觉得不好过。因为她突显了我的别扭,显示我对于该说与该做的事欠缺认识。在她眼里,我只是个言行笨拙的青少年,她正试着要我放轻松。

人要怎么做才能学会如何对待另一个人呢?男人要如何才能学会对待女人呢? 书籍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用处。 但是下回,我要和她吻别道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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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困扰,就是每次往事在回忆中浮现时,我从来不能确定事情真的是这样发生,或者这只代表我当时的想法,或根本就是我自己捏造出来。我就像个一生都在半睡半醒间的人,拚命想知道自己清醒过来之前的模样。所有事情都诡异地以慢动作发生,而且模模糊糊。

自由联想仍然很难,因为想要不去控制自己的思维并不容易……尽量开放你的心灵,放任所有事物流入……想法像泡沫浴缸里的泡沫一样浮上水面……一个女人在洗澡……一个女孩……诺尔玛在洗澡……我从钥匙孔偷窥……她从澡盆走出来擦干身体时,我发现她的身体和我不一样。少了某样

自由联想仍然很难,因为想要不去控制自己的思维并不容易……尽量开放你的心灵,放任所有事物流入……想法像泡沫浴缸里的泡沫一样浮上水面……一个女人在洗澡……一个女孩……诺尔玛在洗澡……我从钥匙孔偷窥……她从澡盆走出来擦干身体时,我发现她的身体和我不一样。少了某样东西。

我没资格用那种方式去想女人,时候还没到。 但我写下这些事情时,我的内在却有个声音在对我大吼,告诉我不是如此。我是个人,在接受手术之前,就已经是个人,我必须去爱别人。

他那自以为是的自负表情,让我也很想揍他。“即使在手术之前,我也是一个人,我必须提醒你……”

在成人中心一年多来,我唯一在乎的事就是讨她欢心。我就是因为这样,才同意接受手术的吗?

你要的答案不在书本里,也不能靠别人来解决,除非你想一辈子当小孩。你必须在自我内部找到答案,感受到该做的正确事情。查理,你必须学习信任自己。”

原本笼罩在我头顶的一团乌云已经被你一口气吹散。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观念,信任自己。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想过。”

我以前竟然以为教授都是智识上的巨人,这实在很愚蠢。他们只是凡人,而且害怕别人发现这个事实。

我不断告诉自己,手心冒汗、胸口紧绷,或是渴望用双手搂抱她,都只是生理上的反应,甚至想要找出引起我紧张、兴奋的刺激与反应模式。然而,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与不确定。我应该伸手去搂她吗?她在等待我这么做吗?她会不会生气?我知道自己的举止还像个青少年,这也让我很生自己的气。

现在想起来,我确定那是个幻觉。斯特劳斯医生觉得情感上我还处于青少年状态,只要接近女人或想到性,就会引发焦虑、惊慌,甚至幻觉。他觉得智慧上的快速发展,可能让我误以为可以有正常人的情感生活。可是我必须承认,在这些两性接触状况下引发的恐惧与障碍,说明我在情感上还只是个青少年─性行为上的迟缓。我猜想他的意思是说,我还没有与艾丽斯这样的女人建立关系的心理准备。还没有。

因为你突然间变成个大人物,一个无所不知的聪明家伙!你现在是个正常的神童,一个蛋头。随时捧着书本,随时都有答案。好吧,我可以告诉你,你自以为比这里的其他人优秀吗?那好,去别的地方混吧。” “但我做了什么事惹到你吗?” “他做了什么?你听到了吗?我可以告诉你干了什么好事,高登先生。你带着你的想法和建议冒出来,让其他人看起来像群呆子。不过我可以告诉你,对我来说,仍然只是个白痴。我或许不懂你说的那些大话,或是书本上的名字,但我还是不比你差,甚至还更优秀。”

只要他们可以嘲笑我,在我面前显得聪明,一切都没问题,但现在我却让他们觉得自己比白痴还不如。我开始了解,我的惊人成长让他们萎缩,也突显出他们的低能。我背叛了他们,他们也因此痛恨我。

智慧离间了我和所有我爱的人,也让我从面包店被赶出来。现在,我比以前更孤独。我怀疑如果他们把阿尔吉侬放回大笼子,和其他老鼠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。它们会群起对付它吗?

所以,人就是这样才会轻视自己,明知是错的事,偏又忍不住去做。

现在每次跟你见面后,我回到家里常常沮丧地觉得自己凡事都又钝又慢。我回顾自己说过的话,再想起一些我应该提到的机灵趣事,就很想踢自己一脚,很生气为什么没有在你面前说出来。” “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经验。”

“可是你未免有点小题大作,我确信你只会……” “你知道?你确定?”她在公寓大楼的阶梯上转身瞪我。“噢,你真是变得让人受不了。你哪会知道我的感受?你未免太随意看待别人的心思,你不可能了解我是怎么想、我在想什么,或是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。”

我体会到自己对艾丽斯的感情,已在我的学习浪潮冲刷下逐渐倒退,从最初的崇拜消退成爱情、喜欢、感激以致某种责任感。

突然间,了解自己能否像其他男人一样要求一个女人和我分享生活,变成很重要的事。光有智能与知识是不够的,我也需要拥有这个。现在我有种强烈的放松与解放感,觉得这是可能的。我在亲吻她时感受到的那股兴奋,已明显传达这种感觉,我确定和她在一起会很正常。她和艾丽斯不一样,她是那种原本就存在的女人。

他和其他人犯下同样的错误,他们嘲笑弱智者,因为他们不了解对方也是人类。他不能体会,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是个人。

物理学:止于量子场论。地质学:不懂任何地形学、地层学或甚至岩石学。不曾涉猎个体或总体经济理论。对基础变分微积分以外的数学领域所知不多,完全不懂巴拿赫代数或黎曼流形。这只是我在这个周末即将发现的众多真相的第一个端倪。

学习是件很奇怪的事,走得越远,越知道自己连知识存在何处都不清楚。不久之前,我还愚蠢地以为我可以学会一切事情,掌握世上所有知识。如今,我只希望我能知道知识的存在,了解其中的沧海一粟。

学习是件很奇怪的事,走得越远,越知道自己连知识存在何处都不清楚。不久之前,我还愚蠢地以为我可以学会一切事情,掌握世上所有知识。如今,我只希望我能知道知识的存在,了解其中的沧海一粟。 我有这样的时间吗?

孤独让我有机会好好阅读与思考,既然过往的记忆如今再次涌现,刚好可以让我重新发现自己的过去,找出我究竟是谁,或做了什么事。

她不算真的很漂亮,但蓝色眼睛和小巧玲珑的短平鼻子,带给她如猫般的特质,和她坚实、灵敏的动作形成对比。

“我要去看个很久不曾见面的人,”我告诉他,“我要呈现最好的一面。”

“我见过酒醉后变得快乐、忧伤、想睡或性感的人,可是从来没看过像你举止那么古怪的人,还好你不常喝酒。噢,天哪,真希望我有台摄影机,一定可以把你拍成很棒的短片。”

现在我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加入他们,嘲笑起自己。这点才最让我难过。

我今天学到一些东西,就是必须停止像小孩一样不断为自己忧虑,不是担心过去就是挂虑未来。让我为别人贡献一己的心力。我必须运用我的知识和能力,在增进人类智慧的领域上耕耘。谁能比我具备更好的条件呢?有谁曾在两个世界都活过呢?

我不停地说,把所有浮上心头的疑虑和恐惧一一倾吐出来。她像被催眠般静坐在那里,她是我的共鸣板。我感觉温暖、发热,直到仿佛身体燃烧起来。我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烧尽恶习,这让一切变得不一样。

她穿着内衣裤躺在地板上,两手向外伸展,双腿举高抵着沙发,她侧着头由下往上看着站在身后的我。“查理,亲爱的!你为什么用头站着?”

这工作不容易,但只要想到他们有多需要你,就会觉得辛苦获得回报。”她的微笑消失了一阵子。“正常小孩长得太快,很快就不再需要你……走上自己的路……忘记一向是谁在爱他们、照顾他们。但这些孩子需要你全心付出,一辈子都需要你。”

开车离开沃伦之家,我不知道

灵魂从一开始就在枯萎,并注定要对着每一天

寒冷、灰扑扑的感觉笼罩在我四周……一种认命的无奈感。人们绝口不谈复健、治疗,或是把病人重新送回世界,没有人谈到希望。那种感觉就像活生生的死亡……或是更糟,根本不曾充分活着与了解。灵魂从一开始就在枯萎,并注定要对着每一天的时间与空间凝望。

开车离开沃伦之家,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。寒冷、灰扑扑的感觉笼罩在我四周……一种认命的无奈感。人们绝口不谈复健、治疗,或是把病人重新送回世界,没有人谈到希望。那种感觉就像活生生的死亡……或是更糟,根本不曾充分活着与了解。灵魂从一开始就在枯萎,并注定要对着每一天的时间与空间凝望。

如果没有人性情感的调和,智慧与教育根本毫无价值。”

我说,“智慧是人类最伟大的恩赐之一,只是在追寻知识的过程中,对爱的追寻往往就被

“智慧是人类最伟大的恩赐之一,只是在追寻知识的过程中,对爱的追寻往往就被搁在一旁。这是我自己最近发现的结论。我可以把这个假设提供你参考:没有能力给予和接受爱情的智慧,会促成心智与道德上的崩溃,形成神经官能症,甚至精神病。而且我还要说,只知专注在心智本身,以致排除人际关系并因此形成封闭的自我中心,只会导致暴力与痛苦。

我是怎么啦?为何老是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。

我不需假装了解爱情的奥秘,但这回并不只有性或女人的身体,我觉得我被升离地面,跳脱恐惧与折磨,属于一个比自己更宏大的个体。我升离自我心灵的暗房,成为别人的一部分……就像那天在沙发上接受心理治疗时的经验一样。这是往外迈向宇宙的第一步……宇宙之外……因为我们在宇宙中与之融合,重新创造与延续人类的精神。我们既向外扩张与爆裂,也向内收缩与成形,这是存在的节奏……就像呼吸、心跳,或是白天与夜晚……而我们身体的节奏也在我的心灵中激起回响。这是重返那奇怪幻象的方式。覆盖在心灵上的灰暗升离,光芒穿透其中,进入我的头脑(多奇怪,那光芒竟会让我目眩!),我的身体被吸回大片汪洋中,在海洋下的奇妙浸礼中洗涤。我的身体因为给予而惊颤,她的身体因为接受而惊颤。

这是我们相爱的方式,直到夜晚转成静谧的白昼。我和她一起躺在那里时,我了解肉体的爱有多重要,我们需要埋在彼此怀里,一面给予,一面接受。宇宙在爆裂,每个微粒彼此远离,我们被抛入黑暗与寂寞的空间,把我们永远地撕开……胎儿离开母体,朋友和朋友分别,每个人彼此分离,踏上自己的道路,迈向孤独死亡的目标。 但这也是种抗衡,是束缚与抓牢的行为。就像在暴风雨中,人们为避免从船上被扫落海底,必须紧抓彼此的手,抗拒被撕离。所以,我们的身体也融合成人类锁链中的一个联结,以免被扫落到虚无中。 在我沉入睡眠之前的片刻,我想起和费伊在一起的情形,我笑了起来。难怪我们的相处是那么容易,因为那只是肉体关系,与艾丽斯的结合却是一种神秘。

艾丽斯现在已了解我的一切,也接受我们只能相处短暂时间的事实。她同意,当我要她走的时候,她会离开,想到这点就令人痛苦,但我猜想,我们拥有的已经比多数人一生中找到的更丰富。